【工作斷捨離】辭職不能解決問題，但起碼不會讓問題把你解決

你每天都想著要辭職，但你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辭職嗎？這個問題，如果你問半年前的我，大概也說不清，反正我那時候覺得已經不能再走下去了，上班是我每天的惡夢，我在那片陰霾中失去方向，只想逃離，不顧一切。

然後，半年過去了，我剛完成了第二本書的稿 (2019 年 10 月出版，《南九州質感漫旅：熊本X宮崎X鹿兒島》)，堅持每星期起碼寫一篇 blog，去了幾趟採訪旅行，接了一些邀稿工作，最近也開始學習拍攝短片和剪接… 日程表被填得滿滿，雖然收入依舊很少，但每天也過得很踏實，我知道自己正在一步一步向著目標邁進。

關於裸辭，我想說的是，「如果你每天都想著要辭職，那就辭吧！雖然辭職不能解決問題，但起碼不會讓問題把你解決。」

沒有永恆的工作

在以前，有一個東西叫「鐵飯碗」，例如像公務員這種高度穩定的工作，但其實現在很多已經改為合約制，新入職的員工不單要每天 OT 和忍受那些簽了長約的老海鮮指指點點，也不用幻想從此沒有失業風險。

本來在公營機構工作多年的 A 在毫無預兆之下不獲續約，她部門有十萬個冗員，而她是那個最能幹最可靠的人；S 和一眾同事在一間家族企業工作多年，本來以為可以一直做下去，直到退休，忽然卻遭遣散，眾人徬徨無助。

為什麼老實又努力的人總是遇到挫折？缺乏實力但會擦鞋的人就能扶搖直上？我一直很沒有安全感，總覺得需要一份安穩的工作，不然就會餓死或是不能去旅行，一直很擔心才一直豁不出去當自由工作者，但是我身邊的 freelancers 至今還好好的活著啊，為什麼我連嘗試也沒有就否定自己？

工作，只是老闆要你去做的工作，更不用說什麼理想的工作了，因為理想的工作根本不存在，那要靠你自己去創造，然而在它成型之前，你必須咬緊牙關經歷一段又一段談不上理想的生活，一步一步往前，踏實地、堅定地、靠自己的努力地把一切的不可能變成可能。

活著平行世界的同事們

(一)

我記得那時候在愛沙尼亞首都塔林的廣場寫著明信片，寫完之後才發現旁邊的伯伯一直看著我，他說：「還是手寫的文字比較溫暖，收到的人定能感受到的。」距離搭船回赫爾辛基還有一個多小時，於是我們聊起天來，談了很多。

談到香港目前的情況，他說他沒有來過香港，他所知道的情況是透過媒體演繹，他說：「反抗有什麼用呢？一個如此龐大的國家的變革需要時間，年輕人啊，不要太急進⋯⋯」我那刻有很多話想說，卻不知該由何說起，我很難向一個外國阿伯解釋香港的年輕人正在面對的問題，因為我連跟我父母解釋也覺得很困難。

後來我們的對話已經沒有什麼特別，他說，「你們可以去別的地方生活啊，例如美國加州。」我當下第一個反應是：哪有錢？！第二個反應是：怎麼這個阿伯可以說得那麼輕鬆？「每個地方也有自己的問題吧。」最後我以這樣的話打完場，以趕船為理由和他說再見。

為什麼是加州？阿伯說他是愛沙尼亞人，一直在加州生活，現在退休回來，這邊是他的故鄉，而且生活費用低很多。這個阿伯不是壞人，他只是有點離地、有點過於理想主義，他的生活應該過得無憂，不需要為金錢煩惱，他身邊的朋友大概和他差不多。

我以前工作的地方有很多像他這樣的人，只強調大愛包容和理非非，每天為自己堅持的理想主義而驕傲，他們曾經也在大海漂浮過，可是現在已經在岸上安定下來，卻一直責怪海裡面的年輕人怎麼體力不濟、太差勁了。

他們的年代，就如他們所形容是黃金遍地的年代，不用很努力就能成功。他們不能想像那些年輕的生命要在今天海嘯和暗湧的海洋存活下來是多麼不容易的一件事。

不好意思，我真的累了

過了一段時間，我真的覺得累了，很累很累。到底有多累？大概跟日本公司那些每天因沒有疲憊而死去、翌日繼續拼命的員工差不多吧，身體跟精神也被拖垮。腦袋重重的，臉上來不及掛上微笑，言語表達沒有思前想後，有種生人勿近的殺氣。這樣的我連自己也覺得有點討厭。

就像一列不能煞車的汽車在高速公路上奔馳一樣，我是瘋狂的駕駛者。聽說以前有吸煙的同事會偶爾跑上天台「呼吸」一下，如果那時候的我是一名煙民，大概每天要跑十幾趟才能緩解情緒。

褪去工作的壓力，丟掉社會的包袱，忘記此時此刻是什麼時候，我知道我必須要離開這個地方了。

說再見

(一)

很多人只在乎華麗登場，離場卻如同一場災難。既然書店有「面試的技巧」，我覺得應該也要有一本「說再見的學問」，畢竟就算已經熱情耗盡，也不需要用一種隕石撞地球的毀滅方式離場 (縱然我明白每個辭職的人也很想以洲際導彈的爆發力洩憤！) 深呼吸忍住那股可以毀滅地球的怒火，向台下的觀眾深深鞠一個躬，然後昂然離開。

我見過很多不堪入目的離場方式，真不明白為什麼有些人活了這麼多年，連基本的教養也沒有 (裝出來的也不打緊)？最可怕的是明明已經被踢出局了還如鬼魂一樣在場邊徘徊，希冀某天還能當回正選。

坦白說，別人永遠不會明白究竟你受過甚麼傷害而變得歇斯底里，他們也不會花時間去了解你強大怨念的背後有多少心酸和心淡，他們只會記得某人離開的時候像一個瘋子。

(二)

離開前，HR 部門給我填問卷，問我在這裡工作最開心的事情是什麼？我說是跟學生的相處。臉盲的我竟然記得每一個接觸過的學生的臉孔，傲氣的、稚氣的、衝動的、內斂的，頭髮染到五顏六色卻原是很害羞的人、看上去不好惹卻是一個無比親切的人⋯ 我會好好記住他們每一個人。

坦白說，我沒有非走不可的理由，但也沒有非留下來的原因了，我知道我很傻，如果堅持下去可以安享穩定，但我覺得是時候改變了，跟隨自己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吧？每當我看到身邊的人都在為了自己選擇的人生而不斷努力打拼時，我覺得他們全身散發著光芒，那種為夢想奮鬥的毅力讓人很感動，我也很想成為那樣的人。

夢想不是年輕人的專利，也許你現在還沒有準備好，暫時不能自由地追尋夢想，但只要內心那團火還沒有完全熄滅，總會有一天可以踏上追夢之路，就算已經變成了大人也請不要妥協、不要為了符合社會的期盼而委曲求全。

在公營機構工作最可怕不是牢不可破的死板規矩，不是複雜的人事關係，不是要和慣性推卸責任的同事合作，不是要掌握如何與老海鮮相處的技巧，不是怕太安穩而失去求生本能，而是你容許自己變成一個冷漠的人，試想像一群失去同理心的人各顧各地在同一個空間共存著，那種不能言喻的冰冷，大概是因為失去內心的那團火吧。

關於裸辭後的半年

就像走在茫茫白雪裡面，我一直渴望那種不斷尋找方向的繃緊，那種一定要活下去的信念讓我不至於死去，並相信只要一直往前就能看到不一樣的風景。大概在冰天雪地裡，最危險的事情是原地打轉，你害怕前路茫茫而安於現狀，但如果這時候放棄尋找機會的話，大概不久之後也會冷死。

裸辭做XX (填入任何你的目標) 絕對不是一件什麼浪漫的事情，至今我的父母還是覺得我是「失業」的狀態，更甚的是失業還一直不去找工作 (！) 我沒有辦法說服他們，不過既然這條道路是我自己選的，再累再多挫折也不會抱怨，我知道身邊有很多人在為我加油打氣。

我在努力尋找一些「可能」，我覺得我們很認真地去做一件不容於主流社會的事情並不是為了獲得很實質的東西，很多時候只是為了否定一些「可能」和發掘更多的「可能」，只要相信可能就會有可能。

偶爾會感到徬徨，卻又因為擁抱著夢想而無比踏實，如果我們哪天都能發光發亮，終於找到自己的理想工作和人生都是因為今天不顧一切地逃離了正常的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