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ipei 台北

我在台北遇見一隻流浪狗

我們選擇流浪,是因爲知道有一個家在等待我們凱旋而歸,無論飛得多高飛得多遠,這種聯繫也不會中斷;而動物們被逼流浪,只因爲牠們流離失所,可能永遠無家可歸。

我想說說自己的親身經歷,我和一隻流浪狗的故事。

2010年12月31日,全台灣的人都在等待民國100年的到來。就在那天的下午,我跟這隻流浪狗相遇在天母區的一個巴士站前。我看了牠一眼,牠就開始跟著我,我摸牠的頭,牠就乖乖的蹲下來。我們就這樣走了好幾條馬路,最後還去公園玩耍。對於一個沒有養過狗的人來說,我只能模仿電影裡別人溜狗的模樣。

牠不是那種可愛的小狗,也不是溫和的大狗,而是那種看起來很凶悍的狼狗,我不知道為甚麼一開始會夠膽摸牠的頭。牠綁有黑色的頸帶,我猜想是有人養的,可能剛好走失了吧… 於是我帶了牠去一間動物醫院檢查牠的晶片,希望找到一些資料… 可惜沒有發現晶片,牠的身分成了一個謎。

動物醫院說可以把狗留下來,之後會送牠去“動物之家”,我當時天真地以為送牠去那個地方就會有人照顧牠直到找回主人。不過,原來那只是一個流浪動物的集中營,進去了的動物絕大部分也是過著等被安樂死的日子!過些日子(大概前後25天),沒人領養的動物不論大小,不論品種,也會“一視同仁”的排隊被處死。

我在別人的blog看到她在“動物之家”的感想: “面對幾百隻的狗狗等待存活的眼神,可是我只能帶其一隻回家…”

本來想幫忙最後卻變成加害,試問我的良心何在?在狗狗被關進台北動物之家後的整整一個星期,我很擔心牠在裡面的狀況,很想在剩下的時間裡爭分奪妙,貼尋狗啟事、在網上發post,希望牠的主人會盡快看到帶牠回家,同時間也在想其他的方法,例如幫牠找個新主人。

圖片來源:http://www.pinterest.com/claireonline/instagrams-by-me/

待在台北的那個冬天,我用了超過一半的時間為這件事情奔走,每天望著台北那灰灰的天空,這樣的天氣真的令人很悲傷很低落,可以好好坐在cafe思考的陰天,總是冷得震顫。每一天,時間好像沒流走過一樣。

我當時不知道為甚麼要這樣執著。身邊的人都跟我說,算了吧,你努力過就夠了,畢竟你只是想幫牠… 我通通聽不進耳,每次想起牠的眼神就很心痛,牠是如此信任我這個陌生人…

早陣子,上急救班時,其中一個同學問了一個問題,“如果我嘗試去救那個人,可是最後他也救不回,那怎麼辦?我會很內疚。”老師說,“努力過,嘗試過就好,畢竟你又不是神。” 人與人之間的相遇跟人與動物之間的相遇也一樣珍貴,是你與他/她/牠的緣分。沒錯我們只是人,在面對一條生活將要在自己面前逝去的時候,會難過,會流淚,會內疚… 對,我會內疚一世。

後來得知狗狗終於被“主人”領回家,頓時鬆一口氣!再過一段日子,我也結束在台北的短期租約回到香港。一切好像回到本來的平靜,我也開始了新的工作。

至到有一天,收到流浪動物義工send來的e-mail,原來當日的工作人員搞錯了,狗狗根本沒有被任何人帶走,牠一直在那個流浪動物集中營裡面!這簡直是晴天霹靂!我唯有拜託義工們幫忙照顧牠,再想辦法… 其實我真的沒有任何辦法…

原來面對一條孤單的生命,我們都很無助,只能默默的祈禱著:請上天給生命一個機會。

再過一些日子,又收到義工的e-mail,她們說本來狗狗也過得如常(有些乖巧而健壯的流浪動物是容許在裡面活上好多年的),可是這隻狗狗忽然跟牠的鄰居打架,所以在那條等待被處死的隊伍上被推上最前,兩天後就要安樂死…

記得在牠被安樂死的那一天,我去了志蓮淨院,在佛堂裡面祈求最後一絲希望,如果真的要死去,也希望牠下輩子可以過上幸福的生活。這件事情的發展可以說是比坐過山車還要起伏!我回到家再次收到義工的e-mail,那隻狗狗在最後關頭找到新的主人,免過安樂死的命運,義工還附上狗狗與新主人的合照,聽説他們是互望一眼就知道是彼此注定要遇上的夥伴。

也許我開始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奇蹟”這回事!感謝時間讓我們相遇,感謝你給了我一個溫暖的下午。感謝當中陪我一起走過的所有朋友們,我們都上了關於生命的一課。

圖片來源:http://www.pinterest.com/claireonline/instagrams-by-me/

後來的後來,當我在街上看到流浪狗的時候,已經不敢再跟牠們有眼神接觸。

你知道嗎?那種痛心跟自責還有內疚的感覺,很沈重,因為那是一條活生生有呼吸的生命,我不會忘記牠那雙無辜的眼睛,不會忘記牠最後看著我的那個絕望的眼神,再遇到這樣的情況,我怕我的心臟真的會承受不了,問心,不是每一隻進去動物收容所的動物都是幸運兒…

關於生命的課堂,大概我們讀上一輩子也不能畢業。

一個人的力量也許真的很微小,可是集合所有人的話,力量就會很強大。世事有時候就是這樣令人感到無力,我們想要去爭取一些一個人沒能力完成的事情,想去改寫一些悲哀的現況,可是卻沒能為力,只能眼巴巴的看著悲劇一次又一次的發生來麻木我們的心。

過去我總覺得自己不做壞事已經是幫了這個世界… 可是,我們存活著並不是為了呼吸,還得走前一步,做一些我們認為是對的事,盡力做好作為人的本分。職場上的本分決定於你的職位,在其位做其事;以一個人的狀態存活著卻不會有人來告訴你的本分是甚麼?這一切要看你的良心,憑良心過活,無悔無憾,這樣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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